风声呜咽，如泣如诉。
雨点飘落，如泪如血。
厨房里。
墙角一个三米见宽的大方桌，上面摆放着各色肉类、蔬菜，分量充足，种类繁多。
刘姐、胖姐两个厨师在灶台边奔忙。备调料，调生粉，点火，刷锅，炝锅……
四个服务员在帮忙打下手。摘菜、刮鱼、煮饭、洗碗，各司其职，分工合作。
吴秀芳蹲在水池边，手里抓着一条草鱼“咔哧咔哧”地刮着鱼鳞。
于秋红手里摘着菜，踱步到近前，看着方桌上的大量食材，眼睛一亮，咽了咽口水，低头悄声问：“芳姐，这么多东西都要做菜吗？”
“不做菜留着过年啊？”吴秀芳头也不抬，理所当然道，“好不容易吃一顿，当然要做得丰盛一些！”。
“那……你们那个计划呢？”于秋红有点搞不懂了。
“什么计划呀？你在说什么呢？”吴秀芳瞟了她一眼，微微一笑，“别愣着，赶紧干活去，刘姐她们还等着呢！”说完，继续低头忙活。
“哦！”于秋红愣愣地走回去，茫然地揪着手里的菜。
吴秀芳侧头看了眼身旁，见许艳梅正在勤快地洗碗。她用洗洁精将所有碗筷都刷干净后，开始一遍一遍地淘洗，感觉水里稍微漂点沫子都忍不了，非要淘到彻底清亮为止。
许艳梅瞥见有人在看她，也是转头看过去。
吴秀芳冲她眨眨眼，无奈道：“小梅，你这洁癖可是越来越严重了！以前还好说，水啥的也不缺，别人还会夸你干净！但放到如今这世道可是很吃亏啊……等过些天纯净水用完了，你可怎么办？”
许艳梅腼腆笑着，手上却不停：“没办法，我这个算是一种精神疾病吧。大夫说这个叫‘心理洁癖’，只要是心里接受不了的东西，不管看起来多干净，我都会觉得它脏。”
“那你是接受不了它什么？”吴秀芳指了指那些碗筷。
“接受不了它被那些人用过。”许艳梅言语轻柔。
“你的强哥也用过它呀？”吴秀芳揶揄道。
“是呢……”许艳梅羞红了脸，低头不再说话。
吴秀芳睨了一眼，摇摇头，起身向案板处走去。
许艳梅缓缓抬眼，盯着她的背影，面无表情……
食堂里的六个女人，围拢在众多精美食材的周围，极力压抑着肚子里的馋虫，勤快地忙碌着，热火朝天地筹备饭菜……
不多时，她们终于发现了大厅里突如其来的变故！
众女停下手里的活儿，正满脸惊骇地望向西墙处，望着那个女孩一刀一刀地挥向墙面，挥向一个被吊起的敦实男生！
道道鲜血溅射，猩红刺目……
“怎么办？”厨师胖姐慌张询问。
“能怎么办，谁能挡得住他们？”许艳梅漠然出声。
“还真让姓黄的说着了，他们可够心狠手辣的！”吴秀芳眯眼自语，转而问：“小梅，你的强哥不会也要遭殃吧？你不去劝一劝，劝他们停手？”
“强哥已经说过了，我们把自己的事情做好就行。至于别的……听天由命吧！”许艳梅浅浅一笑，似乎并不着急。
“她们也太狠了吧！”于秋红看着刀刀见血的艾琳，忍不住嘀咕了一句。
“嗯，狠是真狠，但也挺合我心意！”厨师刘姐拧了拧眉头，低喝道，“那帮小崽子，我早就想吃他们的肉喝他们的血了！”
“那正好，我们去砍点肉拿来做菜得了！”另一个小服务员附和了一句。
“小佟你可别闹，我还嫌恶心呢！”刘姐撇撇嘴，打发道：“行啦，都别看了，忙正事要紧！等他们把那边弄完，也差不多该吃饭了！”
“散了散了，赶紧干活儿去！”吴秀芳也对几个服务员吩咐了一声。
众女神情复杂，暗暗摇头，回身继续做事……
食堂大厅。
赵磊吊挂在墙面，头发秽湿，闭目垂首，满身伤口，不知死活。身上的白色短袖被砍成凌乱布条，猩红浸染，垂落而下，末梢渗出汩汩血水，滴答流淌，砸落在地……
黄永强席地而坐，不停挪动身子，想躲开脚边逐渐汇聚而来的鲜血……可惜，他避无可避，最终，墙上，地下，身边，流淌而来的血水，滑腻蠕动，漫延到了眼前，脚边，身下……
他瘫坐在温热的血滩里，脸色惨白，浑身颤抖，再也没了往日那份成竹在胸的风姿和夷然不惧的神采……
大厅东侧，朝东的窗户下。
李智、苗彩虹、肖萌萌三人，将艾琳护在中间，默默陪伴。
艾琳挥刀斩仇人，发泄了愤恨，随即扔下钢刀惘然收手。
她没再哭喊，也没再咒骂，只是安安静静地来到窗边坐下，默然地望着窗外……
那滴落窗楣的雨珠，不就是上天流下的眼泪吗？望着人间的悲苦，她也忍不住在哭泣吗？
“琳琳……”苗彩虹轻言出声。
“姐姐……”肖萌萌也柔声呼唤。
艾琳抬头看向她们，伸手将二人的手抓过来，紧紧相握。
她强自挤出一丝笑容，微微摇了摇头。
“我没事的。谢谢你们支撑着我，让我有勇气为他们报仇！也谢谢你们没有讨厌我，哪怕我做出那么可怕的事！”
她的言语里充满了对眼前幸福的眷恋和不舍，反而没了对已逝过往的追忆和遗憾。
“傻姑娘，说什么傻话！”苗彩虹一把抱住了她，即欢喜又欣慰，“别说是你，我都想上去砍他了！”继而笑道，“再说了，就你那点事也能叫可怕？你看看这个家伙……”
她瞪了一眼李智，“他天天杀人，手段还一次比一次血腥，我们都没讨厌他，你砍个坏人我们就要讨厌你？怎么可能！”说着，侧头问道：“萌萌你说，你会讨厌姐姐吗？”
“当然不会啦！”肖萌萌立刻上前拥住两个姐姐，抬起小脸，满眼的小星星，“嘻嘻，姐姐你好厉害，我太佩服你啦！”旋即咬着小银牙，恨声道：“那些坏蛋骂过李智哥哥，又害死你那么多同学，还烧我们的车，伤害我的姐姐……那么坏、那么可恶，我早就想拿刀砍他们了！”
她将小脸贴在姐姐的怀里，娇憨道：“姐姐你为了给我们、给同学报仇，不惜双手染血……我们心疼你还来不及，怎么会讨厌你呢？不但不讨厌，还会更加爱你！而且，我也要向姐姐学习！如果以后有坏人敢欺负我的哥哥姐姐，我也会去打他们，为你们报仇！哼！”
艾琳看着妹妹那可人的小模样，忍不住怜爱地将她紧搂在怀里。
李智起身来到三女面前，微微一笑，宽慰道：“琳琳你千万别有心理压力。这次也算是一个契机，让你真正经历了鲜血的洗礼，知道了末世里，女人不但可以洗衣做饭，一样可以奋勇杀敌！”
他满眼期许，坚定出声，“你说过，想好好练枪，保护自己的姐妹！但真正的战斗中，枪法不是关键，那一份杀敌的决心和无畏的勇气才是战斗的资本！而你，已经具备了！”
他看着三女，眼含温情，傲然道：“我可以骄傲地宣布，咱们家终于有了一个强大的女战士！是巾帼不让须眉的女中豪杰！是有胆量也有能力保护自己姐妹的当世木兰！这么激动人心的喜事，我们高兴还来不及，怎么可能讨厌呢？”
“对！还是你个臭家伙会说话！”苗彩虹美眸泛彩，由衷笑道：“琳琳，听见了吧，这家伙快把你捧上天了！嘿嘿。”
“哇，花木兰哎！”肖萌萌蹦跳拍手，连连娇呼，“姐姐，姐姐，你好棒哦！以后彩虹姐姐和我就全靠你来保护啦！嘻嘻……”
艾琳看着眼前的姐妹家人，听着李智对她的肯定，心中无比感动，恬适而温暖。
她终于放空了内心，将心底的那份顾虑彻底抛开，留下对姐妹亲人的爱、面对危险的胆气、奋勇对敌的果敢、对未来幸福的期盼，深深地安放在心底，坚定不移！
“有你们，真好！”
她眼含氤氲，温柔而笑。
……
时间匆匆，已近中午。
不说墙上的尸体、地上的血迹和席地的青年，此刻食堂大厅的北边，却是一派热闹的景象。
厨房窗口前的空地上，正进行着一顿丰盛的午宴。
一张红木大转桌，上面摆上了十几道菜、两打啤酒。
鸡鸭鱼肉虾贝蟹蚌，种类繁多。
煎炒烹炸焖熘熬炖，样样俱全。
桌边围坐九女一男共十人，面前置一盏二两的酒杯，正热切地等待开席……
李智坐在朝南的主位，左边是艾琳、苗彩虹，右边是肖萌萌。
正对面是吴秀芳、许艳梅并排而坐，吴秀芳的右手边依次为于秋红和刘姐，许艳梅的左手边是小佟和胖姐。
当最后一道菜上齐，众人均是露出了笑容。
吴秀芳当即起身招呼。
她启开啤酒，首先为李智和三个女孩的杯子斟满。其他五女也争先恐后，纷纷将杯子倒满。
吴秀芳举杯在手，热情洋溢：“首先，这第一杯酒，我们要敬李哥！欢迎李哥和三位美女的大驾光临！”她环视六女，“咱们一起举杯，敬李哥他们一杯！”
“好！”五女闻声皆是举杯起身。
“客气了！”李智坐在位置上不动，杯子倒是举了起来，“咱们这……还什么都没说明白呢，就开始喝了？”
“哎哟，李哥，瞧您说的！”吴秀芳满含风情地剜了他一眼，娇嗔道，“你想知道什么就说，时间多的是嘛！咱们喝着酒吃着菜，慢慢聊呗！但是这头杯酒，我们可一定得敬你，不然这顿饭可就没法起头了呀！你说是不是？”
“对呀对呀，你得带头先喝了这杯酒，我们才好动筷子呢！”五女也争相附和。
李智左右看看三个女孩，目露征询，苗彩虹、艾琳、肖萌萌均是点点头，站起了身形。
“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！”李智起身，举杯在前，好爽道，“这头杯酒，我喝了！”
“好！”众女热情回应。
“叮叮当当……”
十只杯子碰撞在一起，众人齐齐仰头，喝了个杯底朝天、滴酒不剩。
当众人放下杯子，吴秀芳又招呼大家依次倒满。
她再次举起了杯子：“这第二杯，是感谢的酒，感谢李哥和三位美女为我们的生活带来了新的活力！”她面带笑容，声音热切，“从今往后，还望李哥你能带领我们姐妹，在这混乱的世道里过上好日子，吃喝不愁，生活无忧！”
“对，李哥你可不能让我们姐妹们受委屈呀！咯咯……”五女也是跟着举杯相邀。
李智与三个女孩相视一眼，不禁挑了挑眉毛。
他沉吟出声：“行，这第二杯酒，我干了！”说罢，一仰头，将杯中酒一饮而尽……
对面的六个女人，目不转睛，直直注视……
